有一种人,他们生于苦难,不甘贫穷,用漂泊换取机遇;有一种人,他们无视困难,席天幕地,用坚韧改写人生;有一种人,他们不怨天尤人,血性十足,用勤劳捍卫尊严。
八景乡绿水盈盈,山林泱泱。夏天渐深,广袤的山林间,杂草灌木奋力争夺阳光和养分,几乎与林木同高。6月初,一支外来的“大山抚育工”队伍应约进驻八景大山,开路除草。
“大山抚育工”四处漂泊找山“清”
这支队伍共45人,分三拨做事,一拨在大同村蒋家洞,一拨在三联村,还有一拨做了一阵离开了。当“大山抚育工”,凭的是身体,做得久,经验也就有了,1个多月时间,他们已经清理了1600多亩山林。
他们大多来自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区广南县的苗族聚居地,几乎都是小学文化,选择四处漂泊,也是生活所迫。工头徐能华两口子的两个孩子,一个读大学,一个即将迈入大学门。按照他们的说法,当地有事做,但工价低,不持久,根本活不下去;26岁的王也富结婚欠了钱,也没手艺,就和岳父一家出来;25岁的小陶和16岁的小古他们,都是因为家境不好,只读了个小学,没文化没技术,也选择了卖苦力。他们大多有了不少于6年的“工龄”。
今年5月底,工头徐能华接到一个电话,说汨罗八景有活干,他们赶紧租了三辆车,从广东清远赶来,车费花了7500元。到的当天,三拨人全部上了山,清除杂草、保护幼苗。
清晨5点半上山,汗水和危险同在
7月5日上午11点,三联村100多米的山头上,徐能华正背着除草机,猫着腰,穿行在丛林之中。杂草翻飞,树枝横溅,刺耳的机器声中,一株株杉木瞬间秀立山间。“从早上5点半上山,1天也只除了2亩山。”忙了近1小时,满身大汗的徐能华关掉机器,靠在林木上擦汗,擦出了一脸草屑。
与他一起的还有小陶、小古等5个小伙。
小陶跟着徐能华出来,差不多有6年了。在山林间,他觉得最可怕的不是天气,而是未知的危险。端午那天下午,猛然下起大雨,在山林除草的小陶来不及下山,钻进了草丛,一条泥巴色的蛇陡然出现,离小腿只有半米远。小陶头皮一炸,嗖的一下蹿了出来,凭他的经验,这是一条毒蛇,被咬伤都不一定能保住命。而他们又没钱买蛇药,只有迅速躲开,“有时还会碰上野猪,也只能躲。”
小古前几天感冒了,没药用,由徐能华用温水帮他“扯痧”,身上还留着一片片红痕。
至于被荆棘刮伤、脚上打泡等小伤,就任它自行恢复。“不管危不危险,总要干活!”12点多,徐能华叫上还在砍枝的小古、小陶等5个小伙,去山下吃饭。
喝山泉、挖野菜、睡地铺
路上,我叫徐能华坐车,他连连摇头,说是习惯了走路。
到了东家免费给他们住的临时住处,徐能华6人脱下衣服,就着山上流下来的泉水,边洗边喝,他们说“喜欢喝这个”。
顺着室外楼梯上二楼,两间房子只有1张床,5块凉席摆在地上,衣服搭在阳台的护栏上。几个人换了裤子,光着膀子下到1楼,徐能华的妻子杨庭仙正在做饭。厨房里,3个大钢盆,1口高压锅,烧的是干柴,烟将墙壁熏得很黑。案台上,自己买的十几个马铃薯和1坨包菜,东家给的1块腊肉,这是他们的午餐。
12点,7个人在坪中摆开桌子,拿着大缸子盛饭喝汤。汤是包菜和马铃薯一起熬的,没有啥味道,小古蘸着辣椒下饭,小陶端着大钢盆倒菜,徐能华倒一瓢泉水泡在饭里,一口气灌下去。据管生活的杨庭仙说,这是他们一个多月来最好的伙食。闲时,他们两个月难得吃一回肉,大多时候吃山上挖来的野菜。偶尔吃肉,也是有事做时,到集市上买的6块钱1斤的猪肉,据村里群众说“这肉不对头”。
可是,他们不以为然,“有吃就行,不论别的。”
年轻妈妈带着幼子当保姆,她觉得很幸福
下午近3点多,我和八景乡的干部爬过山头,经过一段山路时,碰上了两位背着蛇皮袋的老人,她们送衣服给住在大同村蒋家洞的另一拨人,“看他们作孽”。
竹林掩映下的红砖房破破烂烂,除了长满野草的坪中散落的一些生活垃圾,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里还住着人。经东家同意后,11个大人和2个幼儿就在这潮湿的房里打地铺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王也富说,“在外做事,没得选”。
猪圈前,年轻妈妈杨智英背着8个月的孩子抱柴火,另一个1岁半的男孩在旁边玩耍。忽然大雨,她赶紧扯过大孩子,跑向竹篱收衣服。不一会,一大两小都湿透了,来不及擦干,她又要准备晚饭。带孩子、拾柴火、洗衣和做饭,这就是她的生活。身高不到1米6,体重35公斤,面容带着菜色,但从她脸上,看不到凄苦神色,她说,“只要和老公在一起就不觉得苦,还有一双儿女,我很幸福。”
累了入夜就睡,做完了就赶下一站
“我们不论天的,按面积算。”夜幕中,徐能华算了下账,每亩山的工价才70元左右,一天能清两亩。有时也要看东家,厚道的做完就结算,有的就会拖。“对拖欠工钱的,我们只能蛮要,打架都来成!”他觉得,两人年头忙到年尾,也挣不到8万,欠工资就等于是要自己的命,自己不偷不抢,挣的也是辛苦钱,打架也占理。“做完事,拿到钱,我们就往下站赶。”徐能华说得很坚定,“只要肯干,我们就饿不死!”
毕竟是体力活,吃的是青春饭,啥时是尽头?这帮“大山抚育工”没有一致的想法。王也富觉得自己没技术,不能挑三拣四,能干多久就干多久,这也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想法。还没有结婚的一部分人,就等着存钱娶老婆,至于以后怎么样,他们没有多想。杨庭仙倒是很明确,送两个孩子大学毕业,拼个几年存点钱,两人不再出来。
入夜渐深,不知道出了几身汗的“大山抚育工”匆匆洗了澡,一色赤膊躺地铺,不多久就起了鼾声。房间没有门帘,山里蚊子又多又毒,间或能够听见梦话和响亮的巴掌声。